十八年前的你,在我眼中还是一个永远心系工程的“疯子”,一年超过300天驻扎在工地上,往返于经济开发区汽车基地和武汉工程大学,你体格精瘦,皮肤黝黑,但一口白牙却是明晃晃的,宽大的工作服穿在身上直晃荡,这应当是一名施工员比较标准的形象了。
我与你之间的故事没有多大的曲折,在我看来是一个“巧合”,我们就这样结婚了。婚后我依然与母亲同住,你仍旧住在工地,这样过了两年,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家依然还没有一个雏形,关于对未来家的模样,哪怕在我的憧憬与想象里也还是一片空白。
结束婚后分居状态是因为孩子的到来,小家伙出生后的第七天,我从青山搬到了汉阳,你也结束了住工地的日子,公公婆婆从县郊赶来,空无一人的家里,突然热闹起来。
坐月子的日子实在太过单调,虽然我知道做工程很忙要加班,但那个时候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你每天都是过了十二点才进家门,打电话过去要么听见施工现场啄木鸟轰鸣,要么就是在参加会议。缺少陪伴的我有了负面情绪,在孩子即将满月的时候爆发了出来,那是在一个凌晨两点,我满怀怒气扔出的闹钟正中你的眉心,正开房门的你懵了,捡起旋转的闹钟顺手轻轻关了门,什么也没说。
第二次争吵是在你一次醉酒的时候,我反锁了门,你趁着酒劲,对着客厅的铁椅子撒气。慈爱的公公这个时候站了出来,准确又权威地作出了裁决,让你给我赔不是,说不管怎样都是你的错,我们之间的争吵永远都必须是你让步,十七年来最严重的争吵在公公的判决中得以平息。之后的我们似乎成熟了一些,不再在长辈跟前争吵,待孩子大一些,更要做孩子的表率,没有在孩子面前红过脸。
工作,学习,带孩子,日子一天天过去,我们之间的状态好像完全不似爱情的样子。08年夏季的一天,我突然腹痛难忍,给你打电话求助,你在工地上忙得根本走不开。确诊为急性腹膜炎的我在医生的建议下立即转到同济医院,帮我呼叫救护车陪我去医院的是我的同学,而应该在我身边的你直到晚上8点才赶到同济,此事的我已经没有了清楚的意识。直到第二天天亮时我才清醒过来,你和一位大姐坐在我病床边,两个人眼睛都是红红的。
大姐说你一直在痛哭忏悔,不该和我在月子里吵架,不该总是那么晚回家,不该在这么晚赶到医院,结婚几年来,除了工作从没好好陪我,没有给我富足安逸的生活。我并没有看到你哭的样子,但我心中还是升起来一股暖意。后来在2014年的一次手术中,妈妈说你也是在手术室外一直默默流泪,而当我醒来时,你却一脸灿烂的笑。
我们就这样走过时光。
我曾经有过困惑,觉得在婚姻之中,爱情应该是第一位的,两个人在一起嬉笑怒骂,疯疯闹闹,但你总是那么认真,不会跟我开玩笑,只是时刻提醒我注意安全、注意身体、注意饮食,你的生活,简单、自律而刻板。
这也许是我们之间最正确的相处方式吧,但也有让我倍觉温暖的时候。你鼓励我读书考证,不断提升自我;听说我在外面受了委屈,你表现得比我还夸张,恨不得拿着刀枪跟人拼命;你为数不多的衣服总是那么单调,却嘲笑我舍不得逛商场给自己买买买。
十七个春秋里,儿子长大了,小伙子烦恼的青春期来了,家里的气氛不再是平淡缓和,但你却还是云淡风轻,你总是劝我,都会过去的不要急不要担心;女儿生病我着急上火,你总是安慰我,小孩子生病很正常,听医生的不要紧;考试没过,你说58分可以了,差几分明年再来;工作没做好,你说这个事交给别人做,说不定还没你干的好……你把严苛与自律给了自己,把耐心与温润都给了我,如此我才得享岁月静好。
十七年,我们已跨过了急躁走向平淡,多了面对困难携手共进的勇气,我也明白了,最好的婚姻关系,是彼此支撑、彼此成就。我们的感情像一杯陈年的酒,它的甘醇值得回味,在新的日子里又不断散发新的芬芳,我们在一次次的洗礼中成长,携起彼此的手往前走,从白天走到黑夜,从相识走到白首。(徐敏/文)